更新時間:2024-06-25 15:28:33作者:佚名
我從小就恨我的母親,這種恨一直持續(xù)到我分別五年后再次見到她。
一個孩子考上大學(xué)后,媽媽拒絕見他,這是多大的恨啊,而且,他永遠都不想打聽媽媽的事。
若不是丁慧媽媽在眾多親朋好友面前給我?guī)淼男呷韬蛯擂危铱峙逻€不會下定決心回家。
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,丁慧的親戚們聚在一起商議我們的婚事,紛紛夸我漂亮又懂事。
丁姨盯著我,微微一笑:“余欣,你和丁慧馬上就要結(jié)婚了,阿姨想請你再介紹一下你們的家庭情況,可以嗎?”
我當時完全糊涂了,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。難道她不是已經(jīng)知道我的情況了嗎?
丁慧在桌下和我握手,我想也許未來的婆婆又想讓我給她介紹親戚朋友,于是說道:“我家開的餐館生意不錯,我弟弟大學(xué)畢業(yè)了,工作也不錯……”
不等我把話說完,丁慧媽就冷笑道:“余欣,你別裝了,你媽和你生病的弟弟住在一個臭氣熏天的車庫里,你媽為了生計,推著破餐車,還被城管追著打,你別以為你家在外地,我就查不到這些事情了?”
丁媽媽的話就像是一把尖刀,直刺入我的腦海,又刺入我的內(nèi)心。那一刻,我的大腦一片空白。在眾人的注視下,我的背脊冰冷,臉龐火熱。
我媽媽怎么會放棄餐館,去開小吃攤?她為什么要放棄大房子,住在小車庫里?我弟弟又是怎么變成一個體弱多病的人?
我想,這是丁慧媽媽為了不讓我和丁慧在一起而編造的一個彌天大謊。
我站起身,冷笑道:“姑姑,您如果不同意我跟丁慧的婚事,請您另找理由,但我不允許您這樣污蔑我家,我雖然不喜歡他們,但他們畢竟是我的親人啊!”
說完我就轉(zhuǎn)身離開,讓丁慧跟著我,一個勁地向我道歉。
媽媽那句冷若冰霜的話語再次在我耳邊響起:余欣,我只供你到上大學(xué),之后的學(xué)費和生活費,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出……
02
從我記事起,媽媽就一個人把我們兩個弟弟撫養(yǎng)長大,我們曾經(jīng)問過媽媽,為什么別人有爸爸,我們沒有,媽媽什么也沒說,只是哭。
從此以后,我們再也不敢問她關(guān)于我父親的事了。我弟弟體弱,比我晚一年上學(xué),所以我們是同年級的。
我們家所有的經(jīng)濟來源,都來自于爺爺奶奶留給媽媽的面店。
母親是爺爺奶奶的獨生女,祖?zhèn)鞯氖炙嚲蛡鹘o了母親,再加上母親聰明伶俐,手藝好學(xué),所以把飯館經(jīng)營得非常好。后來,生意越來越好,母親就把生意擴大了,我們一家人衣食無憂,甚至住上了新房子。
小時候,母親經(jīng)常一邊忙著做事,一邊照顧我們。
但她總是偏袒我哥,有好吃的、好玩的東西總是讓我讓著他,只要我哥想要什么,媽媽二話不說就會給他買,但是如果是我,媽媽就會有各種借口推脫。
有一次媽媽給我們買了一些葡萄,但是葡萄不是當季的,而且很貴,媽媽就不肯買那么多了。本來還多給弟弟吃,弟弟吃完還想吃。媽媽就把剩下的給了弟弟,說:“欣欣,你弟弟要吃就給他吃吧!”
我哭著生氣地對媽媽說:“為什么?我也要吃,就不給他吃。”
我哭著想從哥哥手里搶葡萄,媽媽一巴掌打了我:“你怎么這么不懂事?他是你弟弟,給他讓路有什么不可以的?”
總之,像這樣的小事還有很多,小時候為了讓媽媽對我好,我努力學(xué)習(xí),什么都想超過哥哥,可是無論我怎么努力,在媽媽的眼里,哥哥永遠比我優(yōu)秀。
考上大學(xué)之后,我和媽媽的關(guān)系就變差了,媽媽拿著我和弟弟的錄取通知書,淚流滿面。
過了一會兒,媽媽看著我說:“余欣,你只考上了一所普通的二本大學(xué),你弟弟考上了一所一本大學(xué),所??以我只給你出第一學(xué)期的學(xué)費,以后學(xué)費你要自己付!”
媽媽的話就像一桶冰水,冷徹我的心扉,那時候我們餐館的生意紅火,家里并不缺錢。
我質(zhì)問媽媽:“你為什么這樣對我?你真的是我媽媽嗎……”
我的話還沒說完,媽媽就一巴掌打在我臉上,臉色由紅變白,顯然很生氣:“憑什么?因為我是你媽媽,還因為你弟弟的成績比你好!”
我捂住發(fā)燙的臉,不可置信地看著媽媽。從小到大,我為了哥哥受了一次又一次的委屈,現(xiàn)在她卻要把我像垃圾一樣扔出這個家。那一刻,我恨極了媽媽,奪過她手中的錄取通知書,惡狠狠地對她吼道:“我恨你,我恨這個家!”
開學(xué)第一天,媽媽只給了我學(xué)費和少量的生活費,還是那句沒心沒肺的話:“欣欣,你已經(jīng)成年了,我可以暫時幫你,但不能永遠幫你,你要盡早努力自力更生。”
我從她手里拉過行李箱,說道:“好了,別裝了。以后你不用擔(dān)心我會死在外面了!”
哥哥走到我面前,拍拍我的肩膀說:“姐媽得知兒子成績抹淚,我對不起你,請你原諒我們的媽媽……”
“哦,寬恕?你說得倒是輕松。好了,我不想再聽你說這些了!”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。
03
大學(xué)期間,我做過很多兼職來賺取生活費:餐廳服務(wù)員、發(fā)傳單、家教。但我拒絕給我媽媽打電話。那段時間,她打電話詢問我的情況,但從未提到我的生活費用。
搞笑的是,暑假的時候,我媽居然打電話告訴我:“欣欣,今年暑假就別回來了,找份暑期工作,掙夠下學(xué)期的學(xué)費吧!”
我的心一下子沉入了冰窖:“媽,你放心,以后我再也不會回那家了,你也最好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!”
直到有一天,在掛斷了媽媽無數(shù)次電話之后,她還是不厭其煩地再次撥打我的手機。
我怒氣沖沖地拿起電話,不等她說話,冷冷地說:“你干什么?打完了沒有?沒事就掛了,我忙著賺錢呢!”
“欣欣,你回來吧,媽媽想你。”我聽到媽媽的聲音都快哽咽了。
“我怎么敢回去?我要掙錢交學(xué)費,生活費,還有將來的嫁妝,那套房子是你和我哥的,跟我沒關(guān)系……”
我沒給媽媽任何機會再說什么,就掛了電話。從那以后,我真的再也沒有接到過媽媽的電話。
我全身心投入學(xué)習(xí)和賺錢。
那時我認識了丁輝,他是我的學(xué)長,也是他介紹我做家教的,丁輝身材魁梧,五官端正,皮膚稍黑,關(guān)鍵是懂得關(guān)心別人,體諒別人。
很快,我被丁慧對我的好所感動,接受了他對我的追求。丁母問起我的家庭情況,我如實告訴了她,但卻忽略了與母親的矛盾。
被丁慧媽媽當眾羞辱后,我就拒絕再見丁慧。接下來的日子里,我處于一種精神分裂的狀態(tài)。我已經(jīng)五年沒回過那個家了。很多個夜晚我都哭醒了。我分不清丁慧媽媽說的話是真是假,所以我決定回去看看。
晚上11點,當我站在家門口,收拾好情緒,敲門的時候,一張陌生的臉出現(xiàn)了,她說:“這房子是我?guī)啄昵皬囊粋€女人手里買的,咦?你是她什么人?聽說她兒子病了,花了一百多萬才勉強救活!”
我如遭雷擊,蹲在地上許久不能動彈,那一刻,我仿佛意識到母親為什么那樣對我。
弟弟很小的時候,身體弱得好像一陣風(fēng)就能吹倒似的。媽媽經(jīng)常抱著弟弟擦眼淚,還把我拉到一邊說,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,一定要記得好好對待弟弟。我當時就覺得,媽媽真是太偏心了。
我心里悔恨不已,家里的飯館已經(jīng)不再是以前的樣子了,我滿街尋找媽媽,像個迷路的孩子媽得知兒子成績抹淚,找不到回家的路,蹲在路邊痛哭流涕。
04
凌晨一點,我終于在一家工廠附近找到了母親。遠遠地,她彎著腰,用力地搖晃著臉,一次又一次。也許她的臉上有汗,我看到她不時用袖子擦著額頭。
“媽媽!”我哽咽得說不出話來。媽媽肩膀一抖,猛地扭過頭。才幾年,媽媽的頭發(fā)就白了,皺紋也多了起來。一瞬間,她看上去老了十歲。
我看到媽媽眼里的驚訝和焦慮,我緊緊地抱住了她,心臟就像被電鉆擰著一樣,疼得喘不過氣來,不敢去想媽媽這些年經(jīng)歷了什么。
我弟弟很早就被診斷出再生障礙性貧血,媽媽瞞著我?guī)У艿苋タ瘁t(yī)生,醫(yī)生說弟弟病情已經(jīng)到了三期,需要緊急治療。
媽媽怕我知道了影響我的學(xué)業(yè),不去上學(xué),所以只好瞞著我。她知道弟弟的病要花很多錢治療,擔(dān)心再也負擔(dān)不起我的學(xué)費和生活費,所以才狠心地把那些事情告訴我。
我弟弟的病情比較嚴重,醫(yī)生說重型再生障礙性貧血最有效的治療方法是造血干細胞移植,但費用很高,而且有排斥期,后續(xù)的醫(yī)療費用可能不是一般家庭可以承受的。
母親說,只要能救弟弟一命,她愿意付出任何代價。為此,母親把餐館轉(zhuǎn)讓出去,但這些錢對于高昂的醫(yī)療費來說只是九牛一毛。后來,母親不得不把房子賣了。
現(xiàn)在一家人住在又小又潮濕的車庫里。弟弟病情穩(wěn)定后,母親開始擺小吃攤維持生計,繼續(xù)做老本行。后來生活稍微好一點,母親很想念我,就喊我回家,可我總是誤會她,不肯回家。
我哽咽地說道:“媽,以后我?guī)湍鷵纹疬@個家吧!只要有我在,我們家一定會越來越好。”
媽媽緊緊地把我抱在懷里,雖然她很瘦弱,但是當我依偎在她的懷里時,我感受到了她的力量和溫暖。
05
我跟丁暉短信分手,然后刪除了我和他的所有聯(lián)系方式,不是我不想他,也不是我不珍惜我們的感情,只是現(xiàn)在,沒有什么比親情更重要。
我要做好全心全意照顧媽媽和弟弟的準備,我曾經(jīng)委屈過媽媽,現(xiàn)在只想彌補這個錯誤。
我用這兩年的積蓄給媽媽租了一間店面,雖然不大,但是媽媽做的面好吃又實惠。
很快,我們的生意開始好轉(zhuǎn)。我弟弟的病已經(jīng)過了排斥階段,只要他多加注意,就沒事了。
就在一切朝著好的方向發(fā)展的時候,哥哥卻告訴我一個令我震驚的消息:我和媽媽沒有血緣關(guān)系!
這看上去就像是《一千零一夜》中的一個大笑話,但是這卻是真的!
我媽媽是個不孕不育的女人。不孕不育的女人分為“真不孕”和“假不孕”,“假不孕”可以通過治療治愈,而“真不孕”意味著她已經(jīng)失去了做女人的資格。很遺憾,我媽媽就是后者,她這輩子沒有資格做母親了。
所以,我媽媽一直沒有結(jié)婚,一直幫助我爺爺奶奶經(jīng)營餐館。但她很喜歡孩子,一有時間,她就會去孤兒院看望他們。
隨著時間的推移,媽媽有了領(lǐng)養(yǎng)一個孩子的想法。我被送到孤兒院的時候,才三個月大。媽媽說,我睜著一雙閃閃發(fā)光的眼睛看著她,對她笑著。那一刻,媽媽愛上了我。
她想盡一切辦法收養(yǎng)了我,把我當成自己的女兒一樣對待。我弟弟被遺棄在爺爺奶奶開的餐館門外。爺爺奶奶帶他去醫(yī)院檢查,醫(yī)生說我弟弟白細胞計數(shù)高,可能有心臟病。爺爺奶奶想把我弟弟送到孤兒院。
我媽卻不同意,她說既然我哥來到了她身邊,就說明她和這個孩子有緣分了,她不管怎樣都要把這個孩子養(yǎng)大。
她就這樣把我們養(yǎng)大,靠著爺爺奶奶傳下來的手藝養(yǎng)活我們兩個,把她的一生都奉獻給了我們。
作為一個女人,沒有人知道我母親所經(jīng)歷的痛苦。作為一個母親,我母親的力量和偉大是無與倫比的。這樣的女人,這樣的母親,值得擁有最好的。
我和哥哥一起發(fā)誓,我們會盡最大努力讓媽媽開心,給她一生最好的一切。
- 結(jié)尾 -
燈下香草,原名王菁菁,山東省德州市臨邑縣德平古鎮(zhèn)人,性格安靜,用心寫作,原創(chuàng)文學(xué)公眾號“菁心協(xié)生”創(chuàng)始人,作品以非虛構(gòu)文學(xué)、短篇小說為主,出版過文學(xué)作品集《我這一生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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