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京郵電大學研究生自殺，導師不讓畢業(yè)或是原因之一
更新時間：2024-08-13 17:16:28作者：佚名
有知情人士將蔣華文自殺與其昔日導師張代遠教授聯(lián)系起來。在知乎上，數(shù)名自稱是張代遠研究生的網(wǎng)友發(fā)文，揭露張代遠教授的部分言行。
1月25日上午9點，計算機學院研究生三年級學生蔣華文從南京市新模范馬路66號南京郵電大學綜合科研樓9樓墜落，結束了自己25歲的生命。
據(jù)澎湃新聞采訪，就在自殺前，蔣華文在QQ上向好友吐露心聲：“我好難過”、“最近好孤獨”。
當朋友問他為什么會這樣時，他回答說：“我考上了研究生，但不能畢業(yè)”，“因為我的導師不讓我畢業(yè)”，“感覺自己快要死了。”蔣華文說。
蔣華文自殺前夕與同學的QQ聊天記錄
蔣華文自殺一事迅速成為網(wǎng)絡熱議話題，知名問答社區(qū)知乎上，“如何看待2016年1月25日南京郵電大學計算機學院研究生自殺事件？”的話題獲得了1.75萬余名關注者，其中一條匿名回復已獲得1.4萬個贊。
網(wǎng)絡上，有知情人士將蔣華文自殺與其昔日導師張代遠教授聯(lián)系起來。在知乎上，數(shù)名自稱是張代遠曾經(jīng)的研究生的人發(fā)文揭露這位老師的部分言行。澎湃新聞記者多次通過電話、短信聯(lián)系張代遠教授，但未獲回復。
南京郵電大學官方微博1月27日晚間發(fā)布消息稱，“我校研究生蔣某不幸墜樓身亡后，網(wǎng)上出現(xiàn)相關帖子。對帖子所反映的問題，學校高度重視，已開始調(diào)查核實，并將依法處理。”
1月29日晚8點左右，南京郵電大學官方微博再次發(fā)布消息稱，學校已成立專項調(diào)查組，對網(wǎng)帖中提出的問題進行調(diào)查。調(diào)查組已聯(lián)系校內(nèi)外相關人員及張代遠展開調(diào)查。根據(jù)初步調(diào)查結果，學校決定取消張代遠碩士生導師資格，停止其一切教學活動，并接受學校進一步調(diào)查。學校將根據(jù)最終調(diào)查結果，依法依規(guī)嚴肅處理，并將向社會公布處理結果。
老人送別年輕人，家人稱年輕人不可能得抑郁癥
1月28日清晨6點左右，南京下起了小雨。坐在南瑞路9號一家酒店大堂里的田三林一臉茫然。她被一群親戚圍著，旁邊坐著一個瘦削的中年男子，一臉茫然。
蔣華文一名親屬告訴澎湃新聞，田三林是蔣華文的母親，坐在她旁邊的瘦削男子是蔣華文的父親，他們來南京已經(jīng)兩三天了，卻沒見到孩子。
“大巴要開了，家屬準備上車！”早上7點，南京郵電大學的校車準時停在酒店門口，家屬們陸續(xù)上車。上車后，澎湃新聞記者發(fā)現(xiàn)，學校還在家屬車上安排了校醫(yī)，并叮囑家屬如有不適，要立即告訴校醫(yī)。
從酒店到南京殯儀館開車需要一個多小時，這個過程，車里異常安靜。
到達殯儀館網(wǎng)校頭條，家屬紛紛下車。蔣華文的嫂子說：“蔣華文的父母一定很震驚，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孩子就這樣沒了。”
當日上午9點，殯儀館的遺體告別儀式上，當蔣華文的照片被放在棺材前時，所有人開始失控，淚水奪眶而出，悲痛的哭聲一齊響起。
照片中，身著黑色西裝的蔣華文俊美稚嫩的面容不禁讓人心酸，蔣姑姑情緒激動，令維持現(xiàn)場的學校工作人員幾乎失控，高呼：“家屬們，請把最好的一面留給南京郵電大學！”
蔣華文的姑姑告訴澎湃新聞，蔣華文小時候父母都在外打工，姑姑經(jīng)常幫忙照顧孩子，她指著蔣華文小時候的身高回憶道：“他那么小的時候，我照顧他，他很乖，長得也很漂亮，他那么乖，怎么就這么死了……”
“家里有三個老人，其中一個老人已經(jīng)知道這件事，正趕往南京。”蔣華文的嫂子說，自古以來，最悲痛的事莫過于親人去世。“可你看，他父母的頭發(fā)都還沒白，唯一的兒子就沒了。”
蔣華文嫂子稱，“我在網(wǎng)上看到有人懷疑蔣華文得了抑郁癥，因為一般抑郁癥患者是不會留下遺書的。雖然到現(xiàn)在為止，我們確實沒有看到蔣華文留下一句話。但就我們一家人來說，以我們對蔣華文的了解，他不可能得抑郁癥。”家屬稱，在蔣華文去世前與他接觸時，從未有人發(fā)現(xiàn)蔣華文有抑郁的一面。
他為人很老實，讀研期間換過導師。
蔣華文，1991年出生，江蘇興化人，家庭條件一般，父親在工廠上班，母親沒有穩(wěn)定的工作，主要做家務。
據(jù)與蔣華文一起長大的堂兄戴杰介紹，蔣華文小時候活潑開朗，學習成績雖然一般，但性格很好，愛玩愛鬧。高中畢業(yè)后，他考入了無錫的一所專科學校，后來又考入南京郵電大學通達學院讀本科，2014年成為南京郵電大學計算機學院的研究生，導師是張代遠教授。
“他讀研一的時候性格很好，經(jīng)常跟我在宿舍聊天，聊的話題也很生活化，還會聊女生，他說過想追求某個女生，但可能沒真正談過戀愛。”與蔣華文住同一宿舍的同學小秋（化名）告訴澎湃新聞記者，蔣華文很喜歡打籃球，讀研一的時候，蔣華文一有時間就會跟同學們打籃球。“除了性格好，他的心理年齡也比同齡人小，為人很老實、真誠，是一個極其樸實的同學。”
小邱說，讀研二年級時，蔣華文的性格逐漸開始發(fā)生變化——“開始有些自閉，對和同學交流不再感興趣，也不再喜歡打籃球了。”當時小邱已經(jīng)找到了實習，因此讀研二年級時他并沒有住校，后來他和蔣華文的關系也逐漸疏遠。
“我最后一次見到他是今年1月22日南京郵電大學 張代遠，一大早我正準備回家，他還在睡覺，沒想到三天后就發(fā)生了這樣的事情。”小邱告訴澎湃新聞，讀研二年級時，蔣華文搬出了學校，在外面租了一間房。后來，蔣華文又搬回了學校。
蔣華文在讀研二年級時究竟發(fā)生了什么？他的性格為何會發(fā)生如此大的變化？沒有人能說清楚原因，但知情人士指出，原因就是蔣華文“延遲畢業(yè)”。
“我多少聽說過他的故事，聽說他之前的導師（張代遠）不認可他的畢業(yè)論文，所以他后來就換了導師。這是我在計算機學院第一次遇到研究生中途換導師的情況。”南京郵電大學通信專業(yè)研究生三年級學生子瑤（化名）告訴澎湃新聞，“按理說，換了導師后，他的心理壓力應該會小一些，為什么還是選擇了這種方式？”
對于蔣華文更換導師一事，其繼任導師、南京郵電大學計算機學院副院長張云也只是含糊其辭地表示：“我只是接受了學校安排的工作。”“我以為他（蔣華文）已經(jīng)開始和同學討論學術問題了，應該會好起來的，但事實并非如此……”
畢業(yè)生回憶：張代遠穿著睡衣在家點名
蔣華文跳樓后，網(wǎng)上很快出現(xiàn)了多篇聲討張代遠的文章，其中一篇文章列舉了張代遠的“幾項罪狀”：不給助教交通補貼、扣押實習工資、強行收取論文版面費。
張代遠的曾研究生同學、南京郵電大學現(xiàn)已畢業(yè)參加工作的方勝（化名）告訴澎湃新聞，他是張代遠2011級的學生，當時他們班上多名研究生被張代遠集體拖延畢業(yè)。
“當時他說我們的小論文有問題，找了各種理由。一般來說，一個人不及格很正常，但怎么會有六個人不及格？除了畢業(yè)論文，我們本來應該交一篇小論文才能畢業(yè)，但他卻要求我們再交兩篇英文小論文。”方勝說。
據(jù)方勝回憶，“我們學校三牌樓科研樓八樓有教研室，他從來不去，我讀研究生三年，一次也沒見過他，他也不去南京郵電大學 張代遠，每周一、三、五他都會通過QQ視頻點名，他點名的時候，我們只能坐在教研室等他點名，他點名的時候，總是穿著睡衣在家里。”
方勝說，張代遠還負責南京郵電大學本科生的畢業(yè)設計。本科生主要在南京郵電大學仙林校區(qū)，距離研究生所在的三牌樓校區(qū)非常遠，路程大約需要一個小時。和研究生一樣，張代遠每周一、三、五也要對本科生進行點名。因此，本科生每次點名都要開車一個小時從仙林趕到三牌樓。
“他一般下午三點半就點名，但有時點名前十分鐘，他會突然說‘今天不點名’。很多時候，本科生已經(jīng)坐車到了，他還是會叫他們回去，但他從來不對本科生說‘不用來了’，每次都是讓我們這些研究生親自去通知。我當時都不好意思跟這些學生說，他們太可憐了。”方勝告訴澎湃新聞，第一次見到張老師時，有人跟他說“張老師很嚴厲”，他以為是“嚴師出優(yōu)生”，但事實并非如此。
方勝也證實實習費確實交了。他稱，自2005級起，張代遠帶的研究生在實習結束后，都會把“實習費”交給張代遠。“我讀研二年級時，在北京實習了10個月左右，實習回來后，扣除自己的開銷，還剩5000多元，我給了張代遠4000元。”
方勝說，學生實習回來后，張代遠會把每個學生都叫到自己的辦公室討論論文問題，學生會把錢裝進信封交給他。“你實習前，他會讓你填一個表格，上面有實習單位，還有實習工資，如果你不填，他就不讓你實習。他曾經(jīng)給實習單位打電話，核實你的工資是不是表格上填的數(shù)額，有沒有故意少報或者漏報。”
方勝告訴澎湃新聞，研究生發(fā)表一篇英文短文要交2000元。其他學校都是老師發(fā)表論文，學生不用交這個錢，因為學校會出錢，老師會去學校報銷。“但張代遠讓研究生自己交2000元版面費，然后把學生的發(fā)票拿走。有的學生實在沒錢，就讓他們給我寫借條，畢業(yè)前還清。”
對于上述針對張代遠的指控，南京郵電大學計算機學院副院長張云向澎湃新聞回復稱，“對于網(wǎng)上說的事情，很多都是我們剛剛了解到的，或者說很多都不知道，因為學校每個老師的工作都是比較獨立的。學校會調(diào)查，我想會公正處理的。”
家人希望張代遠能參加送別會，但沒有成功
據(jù)南京郵電大學公開資料顯示，張代遠1999年畢業(yè)于電子科技大學，獲博士學位，后進入南京郵電大學計算機學院從事科研和教學工作，作為項目負責人主持多項科研項目和教學改革研究項目。
澎湃新聞獲得的一份內(nèi)部文件顯示，蔣華文和張代遠在攻讀碩士學位期間，張代遠在蔣的論文期中考試中寫下了一些對蔣極為不利的評語。在對學生論文工作的態(tài)度一欄中，張寫著“非常馬虎”。在導師是否認為論文按目前的進度能按時完成一欄中，張寫著“不可能”。考試評估等級也寫著“實際完成的工作量很少，近期也看不到出成果的希望”。在學生是否擅自外出實習一欄中，則顯示為“是”。
與蔣華文本科、研究生同班的肖強（化名）告訴澎湃新聞，蔣華文在校期間對學生十分認真，張代遠后來之所以對蔣華文不理不睬，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蔣在校期間沒有支付實習費用。
1月25日至1月28日，澎湃新聞記者多次撥打張代遠手機，均無人接聽；多次發(fā)短信，均未得到回復；根據(jù)張代遠公布的郵箱地址和QQ號，澎湃新聞記者多次添加其，均未成功；記者前往張代遠留給學生的“家庭住址”，但家中無人。據(jù)張代遠鄰居介紹，張代遠外出時間“與常人不太一樣”，“很少見到張本人”。
蔣華文的堂兄戴杰說，堂兄走后，家人在網(wǎng)上得知了一些消息，并向學校表示，希望張代遠能參加孩子的送別會，如果張代遠能參加，家人會原諒他。但當天的送別會，張代遠并沒有出現(xiàn)。
1月27日晚10點，南京郵電大學在其官方微博發(fā)文稱，“我校研究生蔣同學不幸墜樓身亡后，相關帖子出現(xiàn)在網(wǎng)絡上。學校高度重視帖子中反映的問題，已開始調(diào)查核實，并將依法處理。”
據(jù)了解，南京警方已將蔣華文使用的電腦和手機帶至派出所，民警告訴家屬，由于電腦和手機均有密碼，警方暫時無法打開。
1月28日，澎湃新聞記者致電南京市公安局鼓樓分局中央門派出所，相關工作人員表示，目前不方便透露更多信息。
澎湃新聞記者龔飛、實習生黃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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